第21章 由外至内，由内至外
“据本台报道，检察院现针对朴士和（前缉毒科科长兼领『对暴』特别行动组总指挥）涉嫌暴力执法、贪污腐败一事开展了调查，此事主要由首尔中央检察厅处理，检察次长许俊宇负责。这一指控在国民内部和警界内部都引起了巨大讨论……”
“把电视关了吧！”洪敬贤有些心不在焉，他认为无聊的新闻已经严重妨碍了他的办公。
“哦，组长抱歉！不是电视，是收音机！”办公室内，一个有些拘束的年轻警员站起身来。“接下来还有许次长对这一事件的看法，你不需要听一听吗？”
“许次长？”洪敬贤皱起眉头，他虽然和检察院那边的人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如今正值现任政府开展的检法改革的多事之秋，理论上来说不是担任极其重要职位的政客都不会踊跃地出现在公共当中，毕竟你就算不出错，也有一堆人等着挑错。
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他虽然知道朴科长被调查这件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但从来没想过有关部门还会对此召开发布会。
“声音放小一点吧。”
“好的。”
“额……请问许次长，外界大多的一个质疑是:认为您这次对于朴科长展开的调查是出于对政府限制检察院权力的不满而展开的，请问您如何看待呢。”
“现任大统领的确和警察系统有着种种暧昧的关系，有如此言论也属实正常。”洪敬贤想着。
“针对这类流言蜚语，我深感痛心，身为检察次长出于保密原因不能将整件事的细节一一告悉国民，这是我的不对。但一些别有用心者居然能牵强附会到这种地步，真是难以理喻。”收音机里许次长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平淡，但背后却蕴含了极大的愤怒。
“公共对于官方做事的质疑完全可以理解，这是国民应当享有的权利！可这绝不能是没有根据的胡诌，一些宵小大可以攻击我许俊宇！但你们到底意欲何为我还不清楚吗？”
“我不禁要问，针对朴科长的调查是怎么和当届政府扯上关系的？你们是在污蔑大统领和警察系统结盟扰乱政治秩序吗？这不是对检察院的质疑，而是一场有所预谋地直接向青瓦台发起的舆论攻击！”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想要颠覆什么！”
“我与如今国警大的李雨盛校长也私交不浅，那是否可以证明检察院这么做是在自断一臂，与不法者切割呢？我们是在掌握了确切证据下才根据法律采取的行动，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政治斗争。一些人为了让现实‘适应’他们的可笑的政治幻想已经走火入魔了！”
“我许俊宇向所有我国国民保证，这一件事情检察院将会给大家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我们的将会给赤诚磊落者以正义，给颠倒黑白者以惩罚！这不仅是为了警界美好的未来，更是为了整个半岛的光明！请大家放心……”
“直接把火引到大统领身上了？不过这话术还得再练练啊……又或者说，这也只是在演戏？”洪敬贤思考着许俊宇那番可信度极低的话，一时冒出了许多想法。
他看着手上的个人档案，朴科长的那张脸仍然保持着让人熟悉的笑容，只可惜他不知道在他身死不久，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了。
人死了又何妨呢？就算这个西冰库大酒店已经成了过去式，但人家也有办法罗织出一堆证据，死人也能开口说话嘛。
检察院在半岛不说只手遮天也算是可以叱咤风云的存在，青瓦台敢管的事情他们敢管，青瓦台不敢管的事情他们也敢管。唯一动不得的，也就美国人了……
“希望你能‘挺’过去，朴科长。”
*
“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朴科长？不对，他知道倒也还算正常，可怎么偏偏就提起他了。”姜恩俊此刻有些许惊恐和担忧，但好在很快又镇静了下来。
现在的气氛因为姜恩俊两三秒的沉默变得诡异起来，他现在必须得说些什么。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呢。”
也不能说没有印象，那时的朴科长经常出入国警大，还经常给学生们上课，要是林焕成消息再灵通一点，说不定还知道自己和朴科长走的很近。
当然，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有了成为卧底的觉悟和基本技能，再加上朴科长的帮助，能发现这一事实的在全校内屈指可数。
至于放在心上更是不可能，顶多就怕他当成和警界前辈有些关系的学生罢了。
“只是有点吗？我对他印象倒是挺深刻的。”林焕成说着，然后拿出一个袋子把钱装了起来。
“那时候我们的一个国防讲座就是他给我们班上的，他在课上从南北内战讲到光州事变，从世纪大审判讲到今天韩流，真是满腹经纶呢。”
“这样的老师在国警大完全不缺。”姜恩俊故作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还有混蛋也是。”
“是吗，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个理论，那个理论至今都在我的脑中晃荡，它激发了我的思考，让我能够说出刚刚的那些话！”
“他说的不会是那套人民帮派暴论吧……合着朴科长也是那么抽象的人吗？”
“他说:黑恶势力是秩序的补充，是依靠暴力而形成的团体。所谓黑恶势力不是一群人，也不是一帮人，而是一种历史现象，是被压抑的存在。”
“听着很……弗洛伊德呢。”
“从『野人』时代到『与犯罪的战争』开始以来，官方看上去是对其进行秋风扫落叶式的严酷斗争，实则一直在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式的退让。”
“先是允许他们逃去海外，再是让他们洗白成商人。可这样的帮派已经成了直接被秩序排开的东西，或者说秩序的一部分，根本没有办法再发挥‘补充’的作用了。”
姜恩俊思考着这神棍民科般的话语，忍不住想拿起钱把这逼砸死然后携款跑路。
“在这位朴警官眼里，我们这样渣滓是有用的呢！”
“这还用那帮条子说，一帮虚伪至极的家伙。”
“是啊，后来下课的时候我去问他有什么解决方法，他对我说:‘如果是我的话会在内部摧毁半岛帮派内部的秩序’吧。”
“作为秩序的补充，是从来不被允许作为铁板一块的。至少不能自发地凝聚在一起——我想是这个意思。”林焕成这时的眼睛透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痴迷，以一种极其迷离的眼神盯着姜恩俊。
“他啊！和普通的警察无异呢！”
这一声，像是感慨，也像是可惜，似乎还有两三分愤怒。
“恩俊学长，从内部开始瓦解我们的计划——警方已经在实施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