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愤怒
清晨里的第一声金鸡报晓声响起之时，天地逐渐晴明，万物清晰可见。
李焕然简陋的小窝里安静异常。
一代预备役剑仙张中年，抱着手里的剑，像狗一样蹲在屋门后，睡着了。
他一定在做一个悲伤的梦，眼角有泪，缓缓流淌。
七天里，他痛失真爱，还是两次。
一个是临潼县县衙夫人，一个是临安县县衙夫人。
都惨死了！
这是多么悲惨的人生，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呀！
张大公子睡前还在想：这一定是个诅咒，一个针对天纵之才的压迫。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我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轰天动地的大事业，千古留名……”
“你要是能成事儿，我把这床单吃了……”
胖霸王曹乌龙微微扬起头来，闭眼啐了一口，烙饼子一样翻了个个儿，鼾声如雷。
“啊！那佛追来了！我要窒息了，我好难受，谁来救救我……”
这求救声急促、惊慌，却又压抑，逐渐微弱。
就从曹乌龙的身下响起。
这是周元通！
他正在经历一个恐怖而又黑暗的梦，好像还困囿于那极乐净土里，与那肉山一般的智充大战。
这次，他棋差一筹，给肉山压在了身下，四肢给那触手一般的手臂缠住，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直勾勾盯着他。
情势已岌岌可危。
“娥子，咱有钱了，咱有元寿丹了，你的病有救了，等我马上设案焚香，告诉吾师钟馗，我凑够他要的元寿丹了，你能活命了！”
徐瞎子胸前，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口袋，面上纹着条腾飞的黑龙。
这是乾坤袋，里面装满了元寿丹，那可都是蒋源这十年来搜刮的所有。
被他紧紧抓在手心，摁在胸前。
“娥子他娘，赶快设案，把我那半根檀木香拿出来，蛾子不用死了，你也不用死了，咱们一家子都可以好好活着……”
“唉！”
小道童看着屋里这些卧龙凤雏，不由一声叹息。
不是说好惩奸除恶，劫富济贫去了吗，怎么反倒像是喝了一夜的酒，各个开始胡说八道了。
手擒了被角，先盖在了师父身上。
手按在乌龙哥的屁股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推到了墙角。
周元通终于给解放出来，长出一口气，涨红的脸逐渐恢复宁静，呼吸也趋于平稳，不再胡说八道了。
至于那张中年，祝他好运吧！
“这个家呀，没我得散！”
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拾起桌子上的彩纸和剪刀，三下五除二，剪出一栩栩如生的蛾子来。
“呼！”
一口气吹到掌心里，纸蛾子竟扑打着翅膀，飞了起来。
飞蛾扑火向光，在窗前盘桓一圈，感受到冰冷的气息，徐徐到了门后。
砰！
门忽地被撞开，栩栩如生的一只蛾子，立刻摔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剪纸。
李焕然！
昨个儿下午，天不黑他就独自出门去了，现在才归来。
周元通说过，他是见色忘友，会情人去了。
估计是没得逞，不然也不会耷拉张脸，气势汹汹的闯进来。
来不及跟小道童打招呼，眼睛找准床上的周元通，一把扥住他的衣领子，将其拽了起来。
“畜生，你们他么昨晚上都干了什么！”
声音响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震耳欲聋。
“别闹，困着呢，有什么事明个儿再说……”
周元通眼都睁不开了，浑身的疲惫，朝李焕然挥挥手，脑袋随即下沉，去找床上的枕头。
“你他么还有脸睡觉？给我滚起来，都他么给我滚起来！”
泥房子抖了三抖，险些坍塌下来，睡意朦胧的房间，彻底惊醒过来。
四个人三双眼，既茫然又生气的看着这个见色忘义的捕快。
周元通擦擦眼珠子，这才看清是李焕然，揶揄道：“你小子精神挺足呀，昨晚上不是跟那婊子赏了一夜花月，什么也没干吧？”
“你自己不争气，拿我们撒什么气！”
“闭嘴！”李焕然一把将他拽下炕来，瞪着俩火气喷薄的眼珠子，“你们昨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张中年闻此，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挺起胸膛来，深藏功与名，道：“不用客气，都是举手之劳，不过，你们要是愿意给我建一座祠堂，竖一尊雕像，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你又是哪个池子里的王八蛋？”
李焕然直接给了张中年一脚，踹了他一个四脚朝天，而后转过脸来，大声质问：“我只让你去杀了那蒋源，夺了他的财宝，谁让你灭他满门的？”
忽然，曹乌龙、张中年、徐瞎子不约而同的望向周元通，脸上写满了诧异。
“啊？”周元通也懵了，忽然清醒过来，“我有那闲工夫灭他满门呀，从头到尾，我就杀了那一个妖魔！”
“对呀！”
其余的人也清醒了，尤其曹乌龙，解释道：“是妖魔干的，关小元子什么事，你是不知道，那衙门府里妖魔都扎了堆了，跟蝗虫一样，成群结队的，杀都杀不完……”
“妖魔？”李焕然给这句话说笑了，厉声问道：“哪有什么妖魔！”
偌大的衙门府，宛若无间地狱，安静的可怕。
大门敞开着，一具具尸体横陈在地，要么给割了喉咙，要么被一分两半，血肉横飞，死相凄惨。
李焕然指着地上的尸体，斥问周元通：“这些人分明是被刀剑所杀，哪有什么妖魔的影子！”
“这是……我干的？”
周元通反复拍打自己的脑袋，仔仔细细寻找昨夜的记忆，关于这地方的事，一无所获。
“不对呀，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俩是爬墙头进来的，根本没走正门呀！”
“我可以作证！”徐瞎子举手。
他低头查看尸体，随着时间的推移，眉头逐渐蹙紧，“一点妖魔的气息都没有，是人为的！”
目光缓缓转向张中年，“你干的？”
“几个凡人而已，还不值得我出手！”张中年抱着宝剑，不屑一顾。
他乃天山传人，有自己的骄傲在心里。
周元通笑着解释，“有妖魔，我不骗你，就在那小楼前的庭院里，少说得有七八十，吓人的很，多亏了咱这瞎道爷，三下五除二，全给解决了！”
“这就是你说的妖魔？”
小楼前的庭院，再无往日的悠然意境，冬日到来，绿叶与花彩褪去。
眼下里，竟给染了一层浓黑的血红！
好像有人拿着刷子，蘸着鲜血，一遍又一遍重新粉刷了这庭院。
目力所及，皆是断肢残臂，还有给火烧完的灰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从那些尸体的特征来看，找不出丝毫妖魔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