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单片眼镜贤者
苏河回过头，发现歌莉娅已经进入了“隐形”状态，她不再与周身光元素产生联系，仅呈现在苏河眼中。
此时，其他人已经无法再看见歌莉娅，除非对幻觉、灵性流动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
“怎么了？”苏河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如此警惕？
歌莉娅指了指苏河身后。
在两重石台之外，约十米近处，一位女士正拿起两三页皱巴巴的纸，专注阅读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河的存在。
她坐在旧书堆上，深邃眉骨夹着一枚金框单片眼镜，翘起二郎腿，姿态无比悠闲。
这并没有任何异常，唯一的异常是，她没有穿戴任何表露魔法师身份等阶的事物。
下一瞬，她似乎注意到了苏河投来的视线，放下手中纸，抬起了头。
这是谁？苏河脑中疑问刚起，便有了答案。
那张脸顿时变得熟悉。
“还记得你在白塔学院翻阅的贤者名录吗？那是第三贤者，费诺拉·阿尔克莱斯。”歌莉娅身形隐去，悄悄在苏河耳边说道。
这并没有实际发出声音，而是使用幻术的技巧，直接影响着苏河的听觉。
第三贤者，也是明面上，祈愿魔法领域的最强者，创办了费诺拉艺术学院、费诺拉雕刻爱好者协会、费诺拉品牌魔法帽，身份是艺术家、雕刻家、画家、歌唱家、服装设计师，以及，自由人。
当时苏河读到书中介绍时，便感觉很奇怪，这位贤者搞的事，似乎都跟魔法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为了第一贤者来的？
苏河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是啊，第一贤者的陨落并不是秘密，这个世界消息传播，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可能会有比较大的延时，但是对于顶级魔法师们，远距离传递、知晓信息简直轻而易举。
第一贤者陨落，其他贤者怎么可能完全不插手？这是可以预见的风险。
他手放于胸前，对着那位坐在书堆上的女士微微欠身鞠躬，装出一位普通魔法师应有的礼节。
哪怕被发现，被揭穿，好歹也得体面点。
按照歌莉娅的描述，她的幻术遇到普通的大魔导师都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瞒过，现在面对一位贤者……几乎可以肯定，两人被发现了。
怎么会有贤者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观赏手稿的？苏河叹了口气。
果然，那位女士站了起来，踩在第一贤者遗留的手稿上，一步一步走到苏河面前。
“你也是极夜的魔法师？”她伸手摘下了苏河用幻术凝聚的长袍兜帽，露出了苏河原本的面容。
“对。”苏河挤出笑容，强撑着笑道。
对方没有直接揭穿，而是采用反问的方式，说明还有机会。
或许是她不想管这些小事，或许是她对苏河并无反感，反而想看看这个小孩能玩出什么花招。
“唉，第一贤者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凶手到现在都没有半点线索呢。”她悄然转变了话题，眼睛却盯着苏河的眼睛，没有半点偏移。
我是不是应该立刻摇头摆手，大喊“不是我干的”？苏河眼皮微跳。
这个问题面对其他任何人问出，都是这个场景下非常合理的发展；但偏偏对苏河来说，这个问题已经让他背脊汗毛耸立。
“是啊，或许与神明之间的争斗有关，尊敬的阿尔克莱斯女士。”他低下头，悄然移开了视线。
然而，那可恶的第三贤者却盯上了他，笑了笑道：“你的回答很深刻，几乎切中本质，这让我很想与你多聊几句。”
她并未压低声音，教堂内还有其他极夜的普祭，此时都放下手头工作，看向这边。
他们自然也认出了这位贤者大人，大都面露惊讶，不敢相信就在自己等人的眼皮底下、视觉盲点处，藏着一位贤者。
藏着也就算了，事后知晓顶多夸一句贤者们真是深不可测，但现在，竟然现身了？还和一个瘦小的红星普祭聊的有声有色？
一旁，一位似乎是主事的普祭快步上前：“尊敬的第三贤者大人，请原谅我们的怠慢，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我们都会尽力协助。”
明明他是极夜教会的人，面对这位女士却仿佛面对自身上司、自家主祭甚至主教一般恭敬。
“不用了，我对你们并不感兴趣，只前来吊唁加百伦。”她摆摆手，驱赶苍蝇般让那位普祭赶紧离开，却又用眼神阻止了苏河的后退：
“至于你嘛，就别走了，陪我喝一杯吧。”
吊唁，贤者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亲密啊。
自己只是想来探探险，寻找寻找加百伦的罪证，先是被白尾狐的身体拦了一道，现在又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贤者盯上了。
是我太过显眼了？可是我的行踪明明非常隐蔽。
苏河仔细想了一会儿，感觉这并不是他的问题，纯粹是命不好。
费诺拉轻抬手指，这破旧教堂地面顿时卷起狂风，卷起所有泛黄破旧的手稿。
两三次呼吸间，便归拢收集完毕，近乎两人高的纸，整整齐齐堆在费诺拉的手上，而她举起这些也似乎毫不费力。
倒放，这绝对是倒放！
苏河心底有些震撼，明明只是非常简单的风魔法，在这位女士手中，却仿佛神迹，精巧到了极致。
再下一瞬，他感觉到周围场景莫名变换。
两人竟瞬间从乌米兰冰川，移到了一座城市里。
那位极夜普祭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石台，以及完全消失的两人，只感觉仿佛遭了噩梦。
“白忙活了。”
甚至连他自己手上捏着的手稿，也被风卷走了。
教堂深处的两三同伴，也是如此。
教堂之顶，那悬吊的巨人天使，眼睛缓慢移动，仿佛在寻找消失的人，寻找消失的那个歌莉娅。
最终，她的视线远远眺望，朝向了西南面，朝向了齐尔璃王国首都的方向。
“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费诺拉开口道。
苏河看着干净的餐桌，周围热闹的人流，以及对面正在拿起菜单点菜的女士，感觉自己如同身处幻境一般。
远距离瞬移这种事，哪怕是普席琳女士都没法轻松完成，甚至加百伦，也没有表现出类似的能力。
甚至连母神的人躯工厂，也需要借助传送阵才能完成。
这位第三贤者，身上有对应神明的恩赐？
“我只是保持克制，以及礼貌，毕竟您的举止优雅端庄，我也不能显得粗鲁。”苏河开口道。
或许下一瞬，你就会抬手捏爆我的脑袋，这是强者的特权。
“优雅端庄……自然是因为我的心情非常好。你猜猜是什么原因呢？”
她似乎对这个词很是满意，摘下了左眼前的单片眼镜放进口袋里。似乎已经打算开始就餐。
“是因为您即将成为第二贤者？”苏河随口给出了一个猜测。
“不，是因为很多禁制的解除，第一贤者的死去，将成为魔法学意义上历史性的时刻。”
禁制的解除？苏河挑了挑眉，感觉这个描述有点奇怪。
“你的知识太过贫乏，这让我忍不住想要教你一些。”她略微抬眼，看到了苏河的困惑。
“我问你一个最基础的问题吧，你使用的魔法，力量来源于谁？”
“周身元素、神明、心灵象征。”苏河给出了标准答案。
“这是纸面答案，但人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感觉自身灵性被消耗，便觉得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我问你，倘若某一日，这三种存在，全都不响应你的祈求了，你空有灵性，还算魔法师吗？”
意思是，魔法师所使用的力量，全都不来源于自身？苏河此前也想过类似问题，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描述。
他是站在前世的认知上，以及看到那本书里写的人类肉身强化禁术，对比当前存在的魔法体系，才有的思考。
而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大都直接认为，咒语、法阵带来的力量，就属于他们自己。
“或许可以使用其他手段。”苏河下意识回复道。
“其他手段，可就从‘祈求’、‘租借’，变成‘抢夺’了，你猜，那些禁制，因为什么而存在呢？”
她笑着看向苏河，似乎笃定，面前这聪明的孩子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您刚才所说的禁制解除是……”苏河突然感觉，母神出手杀死加百伦，并不仅仅是响应他那一瞬的愤怒情绪。
而是有着明确企图、有着明确规划的。
“这个问题，价值一亿金币，付钱吧。”她愉快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