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通灵识感
这是哪吒的第一次冥想，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如同沉入了漆黑的大海。
他本应恐惧，可精神却随着竹简上的文字，随着那些晦涩难懂，实际上更是凡人难以体会的一种感知手段向更高处升起。
时间一点点过去，母亲为他精心缝制的衣服不见了，翠玉为他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房间也消失了，院子里的地砖，四处的高墙，远处的大树与山岗，一切都消失不见。
漫天的星辰开始旋转，这个世界仿佛变成了混沌一片的一个整体，随着他的呼吸节奏而律动。
这种感觉无比奇特，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可这种沉浸的感觉马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哪吒，怎么又睡懒觉！快点起床了，再不起床，范先生就要来了！”
是翠玉的声音，女孩儿的声音百灵鸟一般婉转动人，在这片混沌的世界里不断回荡，身上的脂粉气透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未至八月，就带的哪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从这玄而又玄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
哪吒有些气恼，扯着嗓子喊道：“翠玉姐姐！不是跟你讲过了，我要看书，不要打搅我吗？”
开了门，翠玉端着一盆热水扭着纤细的腰肢越过满脸幽怨的哪吒，把东西放下，冒着热气的清水在黄澄澄的铜盆里晃荡。
她一边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帕子在热水里小心浸湿，一边说道：“看书看书，我在窗子外面都看见了，分明就是在睡懒觉。”
哪吒想说话，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而且还没睡醒，眼睛揉了又揉，看翠玉，周身上下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还有啊，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这么长时间了，饭也不吃，肚子饿不饿，是不是又自己偷摸去厨房当小家贼了？”
“等等，这已经是早上了？”
“不然，我看你啊，是睡糊涂了，快点来，不然又要迟到，姐姐给你洗脸。”
哪吒一脸懵的任由翠玉拿着温热的毛巾在脸上认真的擦拭，他伸手一摸肚子，那腹肌分明的小腹顿时传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从肚子的饥饿程度来看，翠玉应该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可在他的感知之中，时间最多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有些尴尬的说道：“翠玉姐姐，我饿了，还有吃的没。”
“就知道你饿了，放心吧，我托王厨子在厨房给你留了几个刚出炉的蟹肉包，香的很，等收拾好了去吃了，时间还来得及。”
等哪吒出了自己的院子，沿路遇见家中洒扫的仆妇和干活的小厮，每个人都如同翠玉那般，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可每个人都神色如常，就仿佛这怪异的场景只有自己看的到。
到了厨房，见到了王厨子。
王厨子起码有两百斤重，穿着粗布麻衣，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上半身顶着个圆溜溜的大脑壳，肥肉堆在一块，几乎看不见脖子。
哪吒见了他，发现他身上的白气比其他人又要浓厚几分。
“三公子，特意给您留的包子，赶紧趁热吃了。”
“谢谢王叔。”
“您客气。”
哪吒接过包子，便往书堂的方向走，一口热腾腾的包子下了肚，漆黑的大眼睛瞪得滚圆。
倒不是因为这包子有多好吃，而是他忽然想起，自己双眼看到的这股萦绕别人四周的白色光晕，是不是就是范先生所说的灵感。
他平白无故的原地站定，顾不得周围人的异样目光，放松精神，再向四周看，那所谓的白色光晕就消失不见，集中精神看的时候，那白色光晕又忽然闪现。
柔和的令人愿意亲近的白光。
只是这不过是别人的灵感，自身的灵感呢？
范先生说了，能看到自身以及他人的灵感，并且收放自如，这才是真正的踏上了灵感境。
哪吒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阳光自指缝中漏了下来。
他眼睛一眯，这才发现周身发着一层淡淡的金色，随意念上下流转，经四肢上下周身百骸畅通无阻，特意收敛之后，这股金色又重新没入体内，点点都不剩了。
“不对劲，范先生昨天才说，修行入门一事最难，灵感一境千百人无一人能入，即便修成者多少也要花个三五年光阴，我这一夜之间怎么就成了？”
哪吒心里一惊，暗道：“莫非是因为我冥想时不小心睡着了，修行出了差错？这可怎么是好，瞎猜无益，还是赶快去问问范先生。”
哪吒快步去了书堂，远远地看见范先生，披着件干净又洗的略显发白的袍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正皱着眉头，认真的品着那总是喝不惯的陈塘关鱼茶。
“范先生！”
哪吒远远地喊了一句，等走到近前，还未来得及问声好，范先生只瞧了他一眼，带着一股海水咸腥味的鱼茶就喷了哪吒满头满脸。
“范先生啊，这么大的人了，稳重一点好不好。稳重不了，咱下回喝茶能不能不一下子喝这么大一口，不会喝鱼茶咱就喝白开水啊。”哪吒暗中腹诽，这话可不敢明面上讲出来，不然的话，他的屁股大概要被板子打肿。
范先生也来不及整理乱掉的胡子，瞪着眼睛问道：“你已经是灵感境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先生您是怎么判断的？”
看着哪吒清澈的眼神，范先生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他想着自己二十五岁踏上修行路，用了三年才能察觉灵感，又用了五年才能做到灵感收放自如，当时还洋洋自得，可见了如今的哪吒，若是气量再小些，刚刚吐的就不是那难喝的一口鱼茶，而是一口老血了。
而你，小哪吒，你恐怕就得平白无故背上一个气死老师的难听名头，这辈子都洗不掉！
范先生心中这般吐槽，嘴上说道：“我昨天动用灵感看你，还见你晶莹剔透，通体金光射目，体魄远超常人，今日见你却连一般人最普通的白光都看不到了。”
“原来如此。”哪吒顿时明白，若要在外面隐藏自己的实力，把灵感全部收敛起来反倒适得其反。
接着他试着放松精神，一点点淡淡的白色光晕从体表露出，一下子和府上其他人别无二致了。
他心中一喜，没注意到，这一手收放自如又让自己的这位范先生瞳孔一缩，心情复杂酸涩到了极点。
哪吒笑道：“范先生，你看，现在是否就正常了许多？”
范先生摆了摆手不说话，哪吒此刻却聚精会神的瞧着范先生。
只见丝丝暖黄色光泽从范先生的旧袍子底下氤氲出来，远超一般人，却又比府中的普通人多了三分灰败气息。
他不得其中奥义，也不明白范先生今日为何看起来心情不好，关切的问道：“范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
“那到了上课的时间了，今日学什么？”
安静的空气中透露着阵阵焦灼，面对着哪吒纯真的目光，范先生一股无名火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恼的厉害，他的智慧和经历又告诉他，身为师长，自己此时的心境是绝不该有的，所以更加恼。
过半天，他站起身，摆了摆手，吩咐书童背起书箱往外走。
“范先生？”
“我身体不适，回家歇息两天。”
“那我送送先生。”
“不用！”
看着范先生远去的背影，哪吒心头觉得更怪，若不上课，托书童来告知一声不就行了，而且如果身体真的不舒服，怎么这步子迈的比往日还快。
真是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