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点急事
从三嫂口中,牛有铁终于知道,原来是村支书家真的出事了,三嫂口中的素梅是朱宇辉媳妇钟素梅,也是村支书儿媳。
她正是头裹粉红色呢绒头巾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她儿子。
小子叫什么名字,牛有铁不清楚,但知道它生病了,病得不轻。
对方一直嚷要去县城给儿子看病,但牛有铁知道不现实,那只不过是自我心理安慰罢。
麻油村距离县城至少有四五十公里路,而且全都是盘山路,山路十八弯的那种,至少还得翻三座大山。
再说现在连大巴车都没有,一般好几天村口才经过一次车,因此大多村民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进过一回县城。
而这时候要想进城,一种是坐牛车,另一种则是开拖拉机,牛车至少得两天两夜走,一般是不可能的,没人会坐牛车进城。
至于拖拉机,并不是谁家都有。
麻油公社也才只有一辆,但解散的时候被队长姚进财买走了,而他又忙着打猎,人都不在家。
总之,进城对麻油村人来说比登天还难。
村支书家尚且如此,普通人家就更不敢想了。
但要是大病,很严重的话,即便是到了县城也没用,如果不是大病,一般都不需要进城,当地的村医就给治了。
但请来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章章,也都没办法,就说明这孩子是真的没救了。
那为什么不去最近的集市上呢?
说实话,集市上的卫生站医疗条件也差,而且医生的经验也根本没法跟“章章”比,在“章章”那看过病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水平。
一般,只要被“章章”看衰的病情,就等于是判了死刑,拉到县城也没救,这已经是大家心中不说可知的事了。
“这么说就是没救了嘛!”牛有铁说,心中略有几分惋惜。
前世他家与村支书家基本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就单纯只是出于同村人之间的惋惜。
谢笑萍叹口气道:“老话说贼越做胆越大,医生越当越小心,“章章”不可能随便说话的,蛋蛋娃得的是一种罕见的肺痨,这种病自古以来都难治,得不到不说,一旦得了就要人命,没法,只能怪咱蛋蛋娃命薄,唉。”
听三嫂这么说,牛有铁才知道原来是所谓的肺痨,肺痨其实是一种急性的肺炎,这年代麻油村人喜欢叫肺痨,认为得此病者不可活。
其实也主要是因为人们对这种病的了解不多,就跟痨症一样,觉得一旦得了就等于死。
紧跟着,谢笑萍又不很确定地说:“不知道奶有没有啥好的土方子给娃试试,可是奶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
说着说着,她就又叹起气来。
“应该有办法。”牛有铁说:“奶只是年纪大,又不是脑子糊涂了。”
他想起前世,大概在九零年的什么时候,他奶曾救过外村一个身患肺痨病的小孩,那时候他奶都有能力,现在就更不用说。
他奶虽不是什么正宗医师,但民间的一些治病救人的土方子她还是知道的。
他曾听他父亲说,他爷爷以前在外地一个医馆当刀客的时候,偷学到了一些治病救人的土偏方,后来他奶也耳濡目染学到了一些,就这样,他奶在十里八乡村民眼中就像个俗世奇人一般,凭借着土方子救活了一些在外人眼中没法救活的病人。
只是如今他奶老了,就再没人敢相信了,他奶眼睛雾的连人都认不清,想治病救人,鬼才相信,因此久而久之人们都忘了她。
这么的一想,牛有铁就决定一试,毕竟人命关天。
他三嫂也赞同一试,“现在就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总比眼睁睁看着娃死去好,大人心里也痛快些。”
“还能怎样,嫂子,你在这,我过去看看情况再说。”牛有铁说,一边穿过稀稀落落的人群,径直走到钟素梅跟前。
此时她像是被什么绊倒了,然后身子就背靠着一堆雪坐着。
她面容姣好,是个善良手巧的女人,这一幕让他想到他媳妇赵菊兰当年的爱子心切。
她可怜的蛋蛋娃此时已经面无血色,嘴唇铁青,呼吸像是从腹下发出来的一样短而急,两条腿及胳膊都在不停地抖动,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
劝拦她的几位婶婶娘娘们,此时都已经放弃,站在旁边守着,大概是为了防止大人做傻事吧,她们显然早已经把好话说尽了,但对方一句也没听进去,所以就都不说话,像是在拖延时间,等着她怀里的孩子咽气,尽管如此,她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
牛有铁简单扫视几眼,就十分笃定是急性肺炎,“章章”看的也没错,急性肺炎发展极快,一旦得上就只能等死了,至少在目前这种条件下是没办法救治。
“娃他妈,我让我奶来给娃瞧瞧病,她或许有办法。”牛有铁语气坚定地道。
说完,钟素梅立马抬头看着牛有铁,呆滞的目光中瞬间多了几丝清明。
“婶奶?婶奶她,她有办法吗?”钟素梅一脸可怜的样,声音沙哑地问。
牛有铁本想说试试,但这一刻他实在说不出口,就只好应付着说:“婶奶应该有办法。”
对方一听,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像武神附体一般有力。
“那咱赶紧走。”
“嗯,娃先不去,怕冻严重了,就把娃放家里,我回去把我奶拉来就好。”
这种事,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好,带娃去,万一死在家里多忌讳,对方救子心切,哪能想到那方面去。
这时旁边的几个妇女又都走上前去好心劝说起来,她们心里都很清楚,直接把娃带去别人家不好。
好在劝说后,钟素梅听话了,她赶紧抱着她的蛋蛋娃回窑去了。
然后她们几个女的,就赶紧回地院拉架子车,她们都知道牛有铁的奶奶年事已高,腿脚不便。
弄好架子车后,钟素梅的婆婆黄巧英就回窑去抱了两床铺盖,铺在架子车里,她怕把老太冻凉了。
尽管她不相信早已老态龙钟的贺明芳,不相信她的乖孙子能起死回生,但好歹心里有个盼念,比什么都好。
“就试试吧,说不定能救下!唉!”黄巧英声音沉沉地安慰自己一句。
拉架子车出门时,不知怎的,牛有铁就看到她两股眼泪齐刷刷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