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登龙大典
太和三十年末。
腊月十二。
寅时之初。
天还未亮，只有东方一抹沉红隐隐出现在九州大地上。
龙京皇城。
金色琉璃瓦，檐角红狮，玄铁银窗，此地便是大祁权力之巢。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铜鼓喧天。
此刻竟有上万名官员一齐跪拜，口中高喊，场面壮观无比。
“天定龙子，佑我大祁。”
“天定龙子，佑我大祁。”
……
全朝百官喊了一遍又一遍，喊得震天响。
奉天殿内。
有金龙雕塑盘于大梁，俯视下方，威严至极。
然而几百年时间过去，再加上近来少有工匠维护，金龙表面竟脱了不少漆料，就连那大梁也逐渐腐烂，布满裂痕。
皇帝祁弘正坐于大殿上首。
侧手边有一辅位，名叫东宫位。其上坐着的，便是殿外数万官员们尊为“天定龙子”的二皇子祁凌川。
而在祁凌川身后，竟还站着位和尚，和尚手持禅杖，头顶戒疤，眼睛眯起，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正是伏龙寺住持兼大祁国师，青苦禅师。
殿外，无数官员再度齐声高喊。
“恭请太子殿下出宫，登伏龙天山，迎龙子之身。”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龙椅上，祁弘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喜怒变化。
做了三十多年皇帝，身居高位，今日之事，他一眼便看明白。
当朝皇帝还未退下，太子便被尊为天子，简直倒反天罡。
想到这里，祁弘望向殿外的目光逐渐失焦，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来。
可惜，走马观花也得是人死之前，当下形势所迫，没人愿意给他这么长时间发呆。
东宫位上，青苦不着痕迹地轻拍祁凌川。
后者顿了顿，反应过来后赶忙整理衣袍，随后起身，朗声道：
“众大祁文武百官，平身！”
话音未落，殿外便再度传来阵阵声浪。
“太子千岁！”
“太子千岁！”
“太子千岁千千岁！”
皇位上的祁弘不由陷入一阵恍惚，硬挺着的腰背终于弯了些角度。
他想起三十多年前，那时他也是太子。
恍惚间祁弘耳边响起青苦的声音。
“皇上，还不昭告天下，让所有大祁子民知晓天子已定？”
祁弘回过神来，深吸一口长气，轻晃脑袋，有气无力地朝着殿外苦声道：
“太子贤能出众，心怀天下……即日出发前往伏龙天山，举行登龙大典……钦此。”
话落，宫殿内外皆是一片欢喜，只有祁弘，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象征皇权的龙椅上。
……
辰时初刻。
暖阳高照。
皇宫西门，一条由人流组成的“道路”，从宫内铺到了宫外。
太子坐在马背上，头顶冕旒礼冠，一身金色蟒袍，脚踩金丝龙凤靴。就连胯下之马亦戴着玉石甲胄，身前身后数万官员拥趸，道路两旁，是无数黑甲行军，庄严无比。
此时，已有不少城中百姓听闻此事，皆走至街头，远远望着，不敢太过靠近。
人越聚越多，将城西的出城大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其中不乏胆大的，想要凑近些，看看天子之颜究竟有何不同。
但稍一靠近，便被道路两旁的黑甲军士推搡回去，更有甚者被格杀当场。
马背上，祁凌川无意扫向道路旁，瞥见这一幕，微微皱了下眉头。
随后叫来身边人。
“让两边的黑甲军，往里撤回五十步，也让我大祁子民同享天福。”
身边人点头，快速将此消息层层传下去。
道路两旁的黑甲军开始往里走去，无数百姓靠近过来，皆是仰首噤声。
他们终于看清了大祁天子的容貌。
而坐在马背上的祁凌川，也同样在看他们。
有老者身形佝偻，拄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枝，将孩童护在身后。亦有女性怀里抱着饿了数日的婴儿，有气无力的啼哭声徘徊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凄凉。
寒冬腊月，阵阵冷风袭来，虽未下雪，仍旧冰冷刺骨。
祁凌川视线一扫而过，皆是衣衫褴褛、神色麻木。
他居于深宫十几年，很少离开皇宫，对宫外的了解只限于文人墨客的诗句中。
今日一见，却是让他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为何他心中的大祁，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忽然一只手掌轻轻落在祁凌川肩头，将他从复杂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他侧目看去，正是一路随行的青苦禅师。
青苦见他沉思良久，询问道：“太子可是在看城中百姓？”
祁凌川点头，答道：“青苦住持，您行走九州天下，大祁开朝至今，百姓向来如此贫寒吗？”
青苦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
“向来如此。”
闻言祁凌川又是一阵晃神。
青苦解释道：“人各有天命，殿下还是不要太过担虑百姓，马上就要到伏龙山了，不知殿下可做好准备？”
祁凌川轻叹口气，点点头，朝后边队伍招手示意。
下一刻，一辆辆马车拉着无数木箱，箱子打开，琳琅满目尽是各式宝物。
青苦笑的更开心，安慰道：“如此甚好，今日一过，殿下您便是这大祁的皇帝！”
“皇帝……”
“我便是大祁皇帝……”
祁凌川口中呢喃，顶着冕旒礼冠的他，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来，看向远处于云巅若隐若现的伏龙天山。
……
酉时，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洒在伏龙山上。
半天时间过去，太子队伍终于赶到伏龙山山脚下。
祁凌川仰头，一条蜿蜒山路直通天际，一眼看不到尽头。
“太子，请登天山。”
青苦跟在祁凌川身后，一众随行的官员甲士无不停住脚步，只有几名贴身护卫跟上。
祁凌川迈步，朝山顶走去。
……
明德殿。
内殿石室中。
一道悠长气息驱散了房间中的寂静。
季无忧盘坐在地，气势凌人，体内灵力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太和三十年末，十二月十二，你于龙狱中突破天人境……你感悟人生，奖励神通“三清天眼”】
简简单单一行文字，将季无忧这半月时间尽数概括。
天人境！
“原来宗师之上，便是天人。”
季无忧一边说着，一边传承起神通三清天眼。
“三清天眼，望百川万物，观经脉血气……”
下一刻。
季无忧瞳孔中竟有莲花倒映其中，他侧头望去。
目光穿过石墙，穿过人海，穿越天际。
最终停在伏龙山上，山腰上，祁凌川头顶金冠，身着龙袍，有些吃力地朝上爬去。
季无忧收回目光，起身走出殿外。
半身真气半身灵力，二者被一同催动，季无忧抬脚落下，却是留在半空。
天人境，能踏空而行！
他旋即化为一道流光，朝着西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