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求活
通道内，火光明灭，光亮渐渐昏暗。
方泽等弟子狂奔，如何追赶，也赶不上马家兄弟和陈婆婆，被越丢越远。
前方诸多修命之士厮杀，向着村内步步推进。
马家兄弟接近过去，止步于十丈之外，为免惹火烧身，两人只得走出这丈宽通路，在前方这一段忍受浊气侵蚀，绕道过去。
两位黄花班班主、陈婆婆，三人做法一致。
后方弟子看不清几人去向，待与人怪和尸道人拉近到二十丈时，有样学样，调动真炁护体，往右闯入幽暗深处。
漆黑中，毫无光亮，浓厚浊气蚀体。
不见五指的暗处，存在诸多无形阻隔，极易迷失方向。
前后两方十六名弟子，凭直觉往前绕行。
就在众弟子与争斗之处交错而过时，避无可避，忽觉自身肌肤刺痛，眼酸头疼，像是染了病疾。
“祸影妖术，再绕远些。”
方泽听到身前李璇提醒，当即不惜消耗，催动更多真炁护体。
这时周围数声干呕，倒地声连响，同时遭受浊气和祸影妖术，有人熬不住了。
“二牛、二牛。”身后阿福呼喊。
呼喊声才起，左侧破空声大作，道道白影横扫过来。
“噗呲、噗呲……”
被二品修命之士交手波及，一行一品后辈顿时大半中招。
阿福肩头插上一截断骨，他控制妖身咬住二牛后颈，想带着二牛逃走。
奈何这一拉根本拉不动，漆黑中呕血声不断，二牛被数根断骨钉在了地上。
“阿福，莫要……管我……”
“我们闯不过去。”
二牛悲嚎，而落下十余丈的后方，江红红绝望哭喊。
往右偏离太远，他们寻不回路，会耗死在幽暗深处。
可眼下以为足够远的间隔，一行人还是被波及，彼此实力差距之大，远出乎众人想象。
来自人怪的断骨，没有一根落在方泽身上，因左前方一道粉裙身影已为他挡下。
“咚咚咚……呱呱……”
鼓声急促，鸦鸣声凄厉，前方马家兄弟二人也遇到了麻烦。
无心他顾，众弟子忍下伤势，往右深入，试图再绕远些。
驼着背的方柱，拉起阿福，因方泽与他交代过，他的死活绑在了阿福身上。
一行人往右，不出三步，变故再生。
争斗之处响起痴痴笑声，妖媚入骨，仿佛能渗透人心。
方泽心中下意识一紧，眼角余光中，模糊见到点点骨粉飘荡，散向了这边。
“速速往后退。”
低喝一声，他拽过身前李璇，往来时的后方猛地甩去。
此女为他挡下断骨，一报还一报，这一波凶险，换他来挡。
往左横身一步，方泽顿觉有何异物触及体表。
下一瞬其气血沸腾，骨骼战栗，心神被没来由的杀意占满。
“啊啊啊……”
落后些的方柱、阿福，被抛过来的李璇，三者皆听到前方疯狂嘶吼声。
听人声，除了方泽之外，另有五师兄慕容峰、八师兄许辰，以及黄花班的两人。
人形轮廓接近，李璇模糊视野内，徐婧、寇虎等师兄姐退回。
“岂有此理。”
“他们中了骨魔妖术，心神失控。”
“我等先退回去。”
还是四师兄寇虎出声提醒，尚未爬起的李璇，只觉自己被一只大手抓过右臂，身形飞快倒退。
驼着背的方柱诚惶诚恐，拖着阿福，跟上往后退的几人。
“救阿泽。”
“蠢货，此地之人死完也轮不到他死，快走。”
阿福远去之时，前方黑暗中，陷入疯狂的几人狂奔。
方泽意识浑噩，他只知自己在往左冲，耳畔妖物咆哮，法器碰撞之声连绵。
很快，他眼中出现火光，大阵打开的通路在望。
五师兄与八师兄，黄花班两名弟子，四人与他一同扑出，左右是诸多遍体骨刺的人怪。
此时此刻，他们俨然成了受人控制的傀儡，与人怪同行。
尚未真正闯入交手之地，近前接连有人怪倒地。
紧接着，五师兄慕容峰、八师兄许辰，两人躯体被一状若巨刃的法器拦腰扫过，上下分离。
白丝游走，浮尘延伸，黄花班两道戏服身影被穿成筛子。
方泽看不清攻势，左肩、小腹一痛，往后倒飞。
身形重新砸回幽暗，他发觉，自己似乎变轻了许多。
往前一看，依稀可见自己半边身子，连着双腿倒在原地。
人怪尸身成堆，其残躯微不足道。
“妖邪当道之世，便是如此？”
方泽双目冰冷，时隔半月，头脑中无数求活的嘶喊声再起。
意识中，空洞、残缺，恍若自身部分遗失的恐怖之感，再次袭来。
……
少顷，遍地残肢断臂间，有五人去而复返。
黄花班两位班主娇躯染血，牵丝傀儡无影无踪，法器尽毁。
马家兄弟二人，以及陈婆婆，三人身形干瘪，似被剥去了十几层皮。
“外边主阵出事，前方通路已断，兄长，我们此次恐会交代在鸣井村。”
“别无他法，只能先回村，等三尸门再开一条路。”
两人踩过血水，殊不知脚下不远处，就是他们弟子的残尸。
而黄花班两位班主，隐约听到小弟子的微弱哭声，但皆未放在心上。
五人身法超出一品修命之士，不出五息，脚步声远去。
他们却是不知，就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幽暗中一麻衣少年重新出现，形体完整。
少年人面色木然，忍受着浊气侵蚀，在黑暗中摸索一阵。
他先是摸到一头狼妖，一探颈部，已然断了生机。
循声哭声，他再往回走，寻到一朱红戏服身影附近。
“救我……求大班主救救我……”
“我是红红……”
江红红仰躺在地，身子腐坏发黑，眼耳口鼻处污血横流。
挺着命不久矣的残躯来此，她闯不出这条路，亦无折返回去的余力。
濒死之际，似察觉有人接近，少女转头看去。
一道人形轮廓映入眼帘，来人是个不大的少年人，身形消瘦。
“无论如何，你也想活？”少年人平静出声。
意识陷入浑噩的江红红闻言，觉得话音有些耳熟，不及思量，毫不犹豫地哭喊点头。
身前之人叹息一声，想到自身奴仆的缺陷，心中早有推测。
他再次开口：“纵是有一日，你可能被消磨所有记忆，与傀儡无异，你还是想活？”
这一回，少女一样没有犹豫，且总算是听出了来人身份。
“方泽，奴家不愿死。”
江红红话音刚落，一双手将她拦腰抱起。
一身麻衣的方泽怀抱少女，往自己身后猛地送出，意识中血肉大地张开一道裂痕，如同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