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短篇的掌中小说
掌中小说的极短篇幅在川端康成笔下取得了特殊的形式内涵。因为超短,所以小说不可能循线性发展,不可能交代来龙去脉;也因为超短,所以没有空间让作者多解释什么,必须由读者自己去体会。《茱萸盗贼》先分头快速素描女人和小女孩,然后让她们相遇互动,两人一起说话只有几分钟,却刺激出特殊的真情。
小说叙述的时间开始于邮差在等着,省略了前面邮差将包裹送来交给女人,女人进去开包裹拿出新衣又将新衣穿上的过程。这是打破线性不要从头说起的减省示范,而且像电影画面一样,让时间分隔开来,看完了女人捡起硬币放进腰带里,没有交代什么,直接转换镜头去看小女孩那边。顺着小女孩的脚步,然后才回到村中,让小女孩的时间对上邮差走后还坐在门口的女人的时间。
用这种方式省掉了很多说明文字,更重要的,让读者自己去体会,因而得到更深的感动。读者不再是旁观者,旁观小说中角色的行为,得到作者传送过来的情感,而是发自内心地理解女人为何要将从邮差那里讹诈来的、多的一枚硬币转送给小女孩,发自内心地喜欢那个带有豪气却又心思细腻的穷人家小女孩。
扛着一根茱萸树枝的小女孩,原本完全不在女人预期中,但她出现时,女人刚好从邮差那里收到了母亲关心她而寄来的外套,因此感受到每年一度和母亲最亲近的时刻,那样的茱萸果子又让她想起故乡,刺激了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强烈情感。
遇到女人也不在小女孩的预期中。她不好意思去偷柿子,看到路边的茱萸树松了一口气,抱着那样的心情豪迈地扛着树枝走来,却遇到了被红果实吸引的小学女生,在家境比较好的女学生面前她当然要更大方、更慷慨。抱持着这样的心情,她几乎忘掉了本来要将茱萸果子当礼物送去医生家,女人开玩笑向她索取,她就慷慨地送出整枝了。
在生命中彻底偶然、绝对不可能安排的瞬间,这个女人产生了对于小女孩的感情,一种自己都不知道会有的深刻感情。工人逗弄她时,女人赶紧捡起硬币,表示她在意钱,或许也是为了赚钱才来到这小山村,但此刻她被刺激出了慷慨,她要帮助小女孩,这件事再重要不过,而这样一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实时的决定,我们能够体会,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纯真诚挚。